(47)夺位(1 / 2)

欢然素白的衣裙原本清逸如霜雪,却被鲜红的血迹染成了猩红的凤仙花,极为刺目。他那张莲花般清丽的脸上,也被血珠点缀,犹如一场风雨过后,花瓣上的露珠,滴滴落下,凄艳绝伦,给这份美丽蒙上了不详的阴影。

欢然双手紧紧抓住相思的衣袖,不顾及身后盛宁和苏禾的拉扯,指甲在地上划出了血痕,眼神痛苦而恳切:“公主,求您,叁殿下和驸马爷……他们假扮戏子闯入宫中弑君!求您,快去救陛下……”

“胡言乱语!”盛宁斥责,一手掐住他的颈子,苏禾则扳住他的手臂。那具单薄身子仍拧成挣扎的弓,如一条垂死挣扎的白蛇。

“怎么会……不可能……”相思心头一震,脑海里仿佛有一个自鸣钟嗡嗡地响着,又仿佛是雪山崩塌,一片苍茫白色,只剩下白雪如柳絮四处乱飞。

周述,不是还在越州吗?

皇兄不是还没有接回叁哥吗?

叁哥和周述,怎么可能回京?

怎么可能……

她的思维一时乱了,连珠、盛宁、苏禾……他们怎么没有提前察觉到?

猛地回过神来,突然涌上心头的恐惧使她的脚步踉跄。她声音颤抖着:“连珠,盛宁,快备马车,我要入宫!”

盛宁和苏禾猛地上前,急切地挡住她,语气严肃:“公主,您现在怀有身孕,奴才们不能让您冒险。”

相思一听,怒火骤然上涌,顿时失去了冷静:“放肆!我是公主,你们敢拦我?”她冷声吼道,猛地推开盛宁,可是盛宁纹丝不动,似乎已经下定决心,身形如铁塔般稳固。

相思怒火愈加汹涌,她咬牙切齿,随手拔下头上的凤钗抵在颈子:“你们若敢再拦我,我就立刻死在你们面前!”话音裹着雨丝砸在琉璃瓦上,惊得廊下的那只鹦鹉扑棱棱撞向金丝栏,口中不断喊着“驸马坏蛋”。

相思见他们扔不动,毫不犹豫地将簪子尖端扎入皮肉,渗出了血珠。

“五婶!”周翎失声惊呼。

盛宁与苏禾对视一眼,无奈之情溢于言表,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冲出一步又一步。

相思艰难地挺着肚子,奋力推开两人,脚下湿滑,连珠小心翼翼地为她撑着伞,伞下的水珠被风吹得飞溅四散,落在相思面上,她却已经来不及拂去。她扶住廊柱,每一步都似踏在刀尖上,心中只有一个念头,那就是必须赶到宫中。

就在她快要踏出月洞门时,突然,一个脸生的穿着铠甲的士兵出现,迅速跪在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向,恭敬地道:“参见公主。”

相思微微一怔,心中警觉升起,她冷冷道:“让开。”

那人微微一笑,嘴角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意,却又十分恭谨地慢条斯理地讲述着:“驸马爷让卑职传话给公主,如今尘埃已定,伪帝已被驸马爷斩杀于殿内,手指尽断,身中数箭……”

“住口!”周翎狠狠地一拳打在那人脸上,迅速堵住了那人的口。

相思只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,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,她双腿一软,摇摇欲坠。

腹中疼痛如潮水般汹涌而来,痛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,眼前一片模糊。

连珠惊恐地呼喊:“公主!公主!快传太医!快传太医!”

痛楚如同锋利的刀刃,切割着她的每一寸神经。

相思眼中渐渐涌上了黑雾,整个世界在她眼中迅速褪色,朦胧中有人将她横抱起,随之而来的,却是深深的黑暗,彻底失去了意识。

相思从梦中醒来时,已是黑夜,冷汗不知何时将中衣浸得透湿。

这一觉并不安稳,梦中的画面纷繁杂乱,宛如无数人纠缠追逐,最终停留在那一幕:大哥被叁哥与周述联手斩杀。大哥悲愤地喊着她的名字,声音中满是悔恨和无奈:“为何,你竟纵容周述,将我一刀一刀斩于殿上?”转瞬间,已经变成了累累白骨,面目全非。

她手指痉挛,紧握床单,呼吸急促。

床边,一道身影如影随形,极为清晰。

是周述,似乎已在这里守了许久。

看到她醒来,他第一时间握住她的手,温声道:“好些了吗?别怕,我在这儿。”

她定定看着他,眼前这个男人,素净的衣裳、温文尔雅的模样,但手掌间缠着厚厚的绷带,那抹白,温润里裹着森然寒意。

相思依然能清晰嗅到从他身上散发的难以磨灭的血腥味。那是她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,是那场梦中最深的恐惧。